张克鹏纪实文学:裴春亮(长篇连载三十一)
文:张克鹏
裴春亮同志简要事迹:裴春亮,男,汉族,中共党员,现任河南省辉县市张村乡裴寨社区党总支书记、裴寨村党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十九大党代表,第十一、十二、十三届全国人大代表,中共河南省第十届委员会候补委员,新乡市人大常委。
新村建好后,裴春亮没有想到事情会更多,整天忙得他脚不着地还恨不能把自己撕开用。先是忙春江集团第二条生产线点火投产;再是忙坐落在裴寨新村的张村乡中心小学开工奠基的准备工作;通过到市交易平台摘牌,兼并辉县市化工厂;再是忙完善水泥厂的一系列手续;再是忙卧羊山水利工程的收尾工作。这一切工作,都必须由他亲自去做。所以,他没有办法按正常人那样去生活。睡觉成了他什么时候瞌睡什么时候睡,毫无规律可言的一件事儿。累了就睡,睁开眼,就想事儿,就干工作,就颠着脚找人。吃饭就更不用说了,饥一顿,饱一顿,张红梅说他:“你这胃不是胃,是一个布袋!需要的时候,啥东西都能装!”有时候他在市里忙事儿,忙到了夜里十一点钟,还没有吃饭,忙完事儿,就在县城大街上弄碗烩面,打发一下自己;许多时候,他正吃烩面的时候就又瞌睡了,一瞌睡就又吃不下饭。他就是这样透支着体力,折腾着自己……紧张地忙活了一段后,血压接连升高,心脏出现心律不齐,胃部出现严重溃疡……对于这一切他都感到无所谓,血压上去了,就吃点降血压的药;胃里疼了,吃点去疼片。他以为这样就没事儿了,这样就把病魔战胜了。他感到自己还年轻,病魔拿他奈何不得。其实,他错了,错得一塌糊涂。就在那天深夜,病魔开始向他疯狂地报复。先是胃里不停地向上泛酸水,后是胃里放火样烧了起来,再接下来疼痛难忍。他再吃去疼片,结果不灵了。疼得他在床上翻来滚去,疼得他头上呼呼直冒汗。疼得他捂着肚子说:“红梅,我的身体可能要出大毛病了!”站在一旁的张红梅,从来也没有听他说出过这样的话,吓得赶忙说:“咱往医院去吧!” 裴春亮头上淌着汗说:“以往吃两片去疼片,就能止住!可这一次……”张红梅埋怨说:“去疼片!去疼片,你以为去疼片是老天爷了?去疼片要能治病,那药厂就该关门了!”
大夫问清了情况后,首先严厉地批评了他平时靠吃去疼片止疼的做法。大夫说:“那样做,只能是养痈成患,不少恶症都是那样养出来的。”按照大夫的嘱咐,裴春亮做了胃镜检查,检查结果:严重胃溃疡。
大夫说:“再拖延下去,会导致吐血、便血、疼痛加重等症状。再严重下去,结果难说。”张红梅一听,回想一下裴春亮当时的那个难受样儿,吓得舌根发苦。
输了两瓶液体后,裴春亮的疼痛止住了,他就向大夫提议:“医生,我的工作忙,能不能给我用点好药,让病好得快点?村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等着我做去做!”大夫说:“我已把最好的药给你用上了!我问你,生命要紧,还是工作要紧?”
裴春亮说:“胃溃疡,是个慢性病,你让我住院治疗,等病好,那可到猴年马月了!”大夫说:“你现在已经不是一般的溃疡,胃上的血管随时都有破损的可能!因此,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在医院住上一段时间,然后再去家里调养!”
裴春亮住院后,他不让张红梅告诉任何人。张红梅也确实没有告诉任何人,可消息还是跑了出来。刚刚搬进新村的父老乡亲们,听说裴春亮有病住进了新乡市中心医院,一个个都吓晕了般,一颗颗心全都悬了起来。他们说:“到了新乡市中心医院,一定不是小病,咱们得赶快凑钱!”一时间,他们家里有存款的,赶快跑到银行取出了存款;家里没有存款的,赶快生法儿借,生法儿凑,不到半晌时间,凑了三万多块钱。他们说:“先把这些钱送过去,看看病情后再说,要是需要花大钱,咱砸锅卖铁、卖血,也得把春亮的病给治好!”大家还是不放心,都要到医院里看望。裴全省说:“春亮的病,全是为咱们操心操出来的,咱不能在家里闲等着,我得去看看!”裴龙旺说:“人多智慧广,咱们去看看,帮张红梅出出主意!”这时,八贤王出面说:“你们把医院看成什么地方了?旅社?饭店?去的人越多,人家越欢迎?现在既然住进了医院,一切就得听从医生安排!你们给春亮送钱,我不反对!但去看望的人不能多了!咱拉一张单子,把大家的名字都写上,派一两个代表送过去!”大家争先恐后要当这个代表。后来,八贤王又发话说:“都别争了,让裴德福和铁爷去!他们两个人最能代表大家!”这时就有人建议说:“他们两个人年龄大了,又没有多深文化,出去不方便,还是八贤王和裴德福去比较合适!”
八贤王和裴德福两个人,因为心里焦急,也顾不上等到明天,当天下午就赶到了新乡市中心医院。他们一进门,裴春亮和张红梅两个人一下子都愣住了,两个人对视许久。他们同时在想:“这两个人是咋知道了?”可他们怎样也想象不出来。这时候,八贤王就对张红梅说:“村里的人都知道了,大家都要来看春亮,我没有让他们来!我说,去两个代表,把大家的心意代表一下就行了!”裴德福说:“是铁爷的外甥说了,他外甥最近谈了个对象,就在这个医院当护士。他外甥的对象看到春亮的名字后,把电话打给了铁爷的外甥,铁爷的外甥又把电话打给了铁爷!听到这个信儿,我一夜都没有眨眼!”
张红梅说:“这医院不比家里,连个凳子也没有,坐在床边上将就一下吧!”他们两个人各自喝了一杯水。八贤王吃了一个苹果,裴德福吃了一个香蕉,然后,便扯到了正题上。裴德福说:“平时看春亮跑得像只小老虎样,咋说病倒就病倒了?”张红梅正想说他平时是靠去疼片养着,还没有开口,话就被裴春亮挡住了。裴春亮说:“平时一直好好的,是点陡病,不是啥大病!胃上有点炎症。大夫说了,三两天就可以出院!”八贤王说:“胃上没小病!要么是胃黏膜脱落,要么是胃溃疡!这两种病,缠人得很,也痛苦得很!既然住进来了,就要安心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等到彻底治好后再回去!”
裴德福说:“春亮,你在这里好好养病,家里有我在,工作上不会受多么大的损失!”
张红梅说:“您好好说说他,除了您的话,他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裴德福说:“春亮,我知道,凭你这性子,医院里你是长住不了!不过,你要想给父老乡亲们多干点事儿,就得在这里把身体养好!身体一旦垮了,你啥事儿都做不成!”
八贤王说着,从袋子里掏出一卷儿钱和一张红纸写的单子。
八贤王说:“这是三万四千六百八十块钱,是大家临时凑的!这里边有日光温室大棚里的蔬菜钱,有水泥厂领来的工资款,有准备给儿子结婚的钱,有准备买家电的钱……”裴春亮说:“老少爷们儿的心意我领了,这钱,我一分都不能要!他们还不富裕!”
裴德福说:“春亮,话不是这样说哩!他们富裕不富裕是另外一回事儿!你有病了,等于是咱村遭大难了,大家伙儿凑来钱,这说明咱村人心团结!这要在过去,顶多也就是你老西门那几家,拎两件饮料、方便面什么的来看看你。现在来的可是咱全村的家家户户!我发现大龙也拿钱了,拿得还不少哩!你说,这钱你要不收下,一来老少爷们儿笑话我们俩人没成色!二来,乡亲们会说你不稀罕,那样就不好看了!”
八贤王说:“这钱你得收下,你要不收下这钱,老少爷们儿心里会难受的!”
裴春亮接过八贤王手中的钱,转给张红梅,轻声说道:“按单子上的数额,转到水泥厂的股份上!”
大龙听说全村就水源一家没有给裴春亮捐资看病,并且还在大庭广众面前说了一大堆风凉话,他就感到水源这人有点不理智,有点傻!同时,他也打内心感到有点不应该。他觉得水源现在跳出来,等于是用自己的巴掌扇自己的脸。因为裴春亮对水源家的二孩儿有过救命之恩,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儿。水源当时的话,恨不能把祖宗的良心挖出来:“春亮,今生今世俺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大龙想:“你说这话的时候,咱村有好几个人,都铁柱子样在你面前站着。这话你可是倒不了口的!就说这一次拆除门面房吧,一开始我也接受不了,明明是拆成三十米宽就不窄了,他却偏要拆五十米,结果拆到了我的门面房上。我认为他一方面是有意要拆我的房,一方面是在搞形象工程,他想借着建商业街得到一箭双雕的效果!所以,我就想让你跟他闹个天昏地暗,闹得他拆不成。现在看看,我当时也确实是没有眼光!三十米宽真是有点窄!假如我当时硬是把他们挡在三十米上,我的门面房不被拆除,现在咱们两家的门面房,在这一溜新门面房里站着,那像个啥?人家的厕所也比它们好看!还会有人去买咱的东西吗?咱当时是恨人家,但人家想的是咱村的发展,咱村的明天,是大伙儿的事儿!不是人家要得罪咱,人家做的就是那份工作!大多数村民都同意拆,咱们两家非要当那大米里的碜子,那可能吗?我实话说了吧,我当时心理上跟他别扭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看不惯他的那股神气劲,嫌他牛得太狠!于是,我想给他的车轮子下边,抵两块石头颠他一下!要不,他还真认为他驾着坦克在这六百口人头上随便磨,没有一个人敢吱一声!后来,效果就出来了,正因为有我的那两块石头一挡,春亮他才不敢硬着头去拆你、我两家的门面房。他才让水来、水塘他们带着人去拆!他也是工作做到了那一步,不往前走不行了!这里边的难处,我可以理解!总归春亮没有敢站出来!你细想想,咱们那门面房能不拆吗?假如你是春亮,假如我是春亮,工作做到了这一步,谁也没有理由把工作停下来!再硬的头,也得生法给他拧过来!你水源干别的事儿怪能,到了这件事儿上,就迷成了个蛋了!毕竟你没有当过干部。拆除后,你把所有的仇恨都集中到了裴春亮的身上。大年关的,人家把各路神仙都请到了家里,你到人家闹,人家也没有说啥,你满街贴满了大字报编派人家,人家还没有说啥。商业街建好后,除了按面积包赔了你,你说再要五十平方米,人家春亮也没有不答应。人家都不跟你记仇了,你还跟人家记哪门子仇?人家有病了,不管人家再有钱,真正的病灾是金钱所买不走的,人家痛苦呀!人家争的是那份情那份义呀,可你不但不去看人家,还在大街上说风凉话!水源,你不精呀你?你这样做,早晚是让大家看不起你,你知道不!”大龙想到这里,他决定抽空儿找水源好好谈谈。他想:“看在堂弟的份儿上,我应该去好好挖苦他一顿!要不,他这性子,时间长了,弄不到好上!”大龙找到水源的时候,水源正在家里的电脑上炒股。大龙说:“不是我说你,成也成在你能上,败也败在你能上!咱村有几个人炒股?这东西风险大得很,听说南方因为炒股,跳楼的人多了!”
水源说:“放心吧哥,我永远跳不了楼!我不干别的,炒炒股,碰着了就碰一下,碰不着,就在上面挂着!我这是小牛犊吃奶——碰劲!哥,有事?”
水源说:“你稍等一会儿,从上午开始,股市上扬,我得稍动动!”
大龙说:“说吧,是点闲事儿;不说吧,想说!真要说,又怕你心里不舒服!哥把话说前边,哪一句话,说得不称你的心了,你也别往心里去,权当我没说!”
水源说:“我给他兑钱,他当时恨不能弄死我,咋挨着我给他兑钱!他这场病也是报应!人不操好心,老天爷瞧着哩!”
大龙说:“水源,不是我说你,这事儿你做得就不聪明了!这么多人都在那里看着,裴春亮给裴寨村干了这么多好事儿,现在他在裴寨村的位置,比神仙还神仙,你这样硬碰他,能碰到好上吗?再说了,人家帮助过你呀,当时你二孩儿生病,人家是咋待承你了,咱村里的人都知道!当时你说的那话,村里的人也都忘不了!你这样做,是自己毁了自己的形象!”
水源说:“我才不管他那么多,此一时,彼一时,这次拆我的门面房,他弄得太砢碜人了!这点裴寨村凡是顶个人头的人,也都看见了!”
大龙说:“拆门面房的事儿,是有点过火!可话又说回来了,咱那门面房不拆行吗?说实话,当时我也是想跟你做个伴儿顶一顶,其实,我当时就知道顶不住!这是人心呀!人心、天意,谁也挡不住!咱且不说他当时的心眼正不正,可人家是为大家着想呀!再说了,咱那门面房也不是春亮带人拆了!”
水源说:“我不管谁领人拆,这账我就得给他算到头上!”
大龙说:“这就是咱不如人家春亮的地方了!人家春亮处处是为了工作而工作;咱是浑身上下,里里外外一根筋,直枪直棍,不管他三七二十一!”
大龙说:“你就这性子,你还挺自豪哩是吧?我跟你说,你自己就这性子,行!咱都是黄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糊涂也好,明白也罢,吃亏沾光,一生马上就过完了,可你得替孩子们想想呀!他们都还年轻!你这样做,明里得罪的是春亮,实际上得罪的是村里的老少爷们儿!他们会说你不通人情,会说你忘恩负义!会看不起你!你想想,他们要是看不上你,孩子们往后想在人前人后混得开,那可能吗?”
水源说:“那我现在也不能再补上,要是那样,显得我太窝囊!”大龙说:“你去补,也没有小你哪!你真不愿意去补,就转个弯儿,让你家大根带一千块钱去!这人情,让孩子们落了。总之,你不能一条道儿拱到黑!”大龙说:“要去,就甭犹豫,等到人家出院了,再补就迟了!” 听了这话,水源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脸上的余怒,却渐渐地消了。
作者简介:
张克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任河南省新乡市艺术创作研究所副所长,创作长篇小说六部,纪实文学《裴春亮》一部,省级发表中、短篇小说多篇。长篇小说《吐玉滩》中国作协、河南作协开过研讨会讨会后,省台播出。长篇小说《热泪》,中国作家网连载。创作戏剧二部,其中,《王屋山的女人》获省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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