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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克鹏纪实文学:裴春亮(长篇连载二十五)

张克鹏纪实文学:裴春亮(长篇连载二十五)
    文:张克鹏

    裴春亮同志简要事迹:裴春亮,男,汉族,中共党员,现任河南省辉县市张村乡裴寨社区党总支书记、裴寨村党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十九大党代表,第十一、十二、十三届全国人大代表,中共河南省第十届委员会候补委员,新乡市人大常委。

  第 十二章 

一、他的屁股我擦不干净

      裴德福在没有与大龙谈话之前,心里虽有点憋屈,但不太严重。凭他的经验,裴春亮这样大手大脚地弄下去,总有一天会弄到没法收拾的地步。裴寨村老四门的势力,总有一天还会起来。因为他太了解那些人了。总有一天,裴春亮会落不下帆,会老老实实地来求他,老老实实地对他说:德福哥,我年轻,我太莽撞了!哥,我求你了!哥,你要是不破点份儿帮我,这局面我实在是收拾不了了!真要到了那一步,他就站出来帮他收拾那残局!他想:春亮毕竟是个好人。他为大家伙付出了这么多,不能让他落得太惨!发展经济我不会,与人斗,我可是斗了几十年了。就裴寨村这几个人,我脚踢手拨拉就把他们收拾了!因为有这个想法在他的心里掖着,他对裴春亮的所有做法,也不太生气。表面上还能装出一副不太在乎自己支书地位的样子。他想:裴春亮也就这两下子,就会拿自己的身子扛,自己投资,自己贷款,这是多大个本事儿?这样弄,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弄进去!这是他头脑膨胀的表现。他的头脑越膨胀,离求我裴德福的距离就越近。可大龙和他谈了话之后,他突然有所醒悟似的感到:大龙的话,有一定的道理!裴春亮的所有做法不是莽撞,而是有预谋地想吃掉自己手中的权力。他想:春亮他现在就是把我当成了蜡台!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我跟裴春亮这样耗下去的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裴春亮在付出巨大消耗之后登上名人的台阶,自然而然地走向成功与辉煌,而我永远地站到他的后边为他无止境地擦屁股;一个是两个人同时都耗尽了自己的精力,裴春亮耗尽了经济精力,而我耗尽了政治精力。这两个结局,任何一个结局对他来说,都是可悲可怕的。因此他决定,彻底地退出裴寨村的政治舞台,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最明智的选择。 

     裴德福想好后,辞职的事儿,就不再是嘴上说说。而是要实际行动了。他决定到乡里找乡党委书记——刘志方好好地谈谈。

      裴德福找到刘志方办公室的时候,刘志方正在接电话。刘志方示意他在沙发上坐下。

裴德福在沙发上坐下。

     刘志方接完电话,笑着问他:老裴,啥事儿?

      裴德福这时的心情有点乱,他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好。他从身上摸出一支烟,点着火,抽上两口,定了定神说:刘书记,我想跟你说说俺村的事儿。

     刘志方说:好呀!是不是又要上啥新项目啦?

     裴德福的脸皮紧了一下说:我不谈上项目的事儿!

      刘志方说:那谈啥?

      裴德福说:不知道乡里对俺村的情况有没有考虑?

      刘志方说:你是指哪方面?

      裴德福说:春亮扶正的事儿!

      刘志方说:你们工作得好好的,不到届,考虑啥?

      裴德福说:刘书记,这支书让春亮干吧,我干不了了!

      刘志方说:咋了老裴,俩人吵架了?

      裴德福说:没有!不过两个人心里一直这样憋屈着,比吵一架还难受!说实话,我的能力不行,水平也不行,观念还不行,魄力更不行!总之我感到我的什么地方都不如春亮!甭让我干了!

      刘志方说:我可从来没有听春亮说过你半个不字!

      裴德福听了这话,心里隐隐起了一点憋不住的火气。

裴德福说:是呀,他当然不会说,啥事儿我都由着他,我这支书早成了个蜡台,他还说啥?

      刘志方说:老裴,别急!咱当了多年干部,修养还是应该有点,说实话,春亮回到村里,也是破着份儿干哩,村里的变化也不小!年轻人嘛,你多帮帮他!

     裴德福说:刘书记,你也甭说个那!拿国家的贷款发展,谁都会,关键是最后这篷他怎样落下?

      刘志方说:他是在发展呀,发展了,将来咋会落不下帆哩?

     裴德福说:刘书记,不能只虑胜不虑败!我问你,他建这建那,今天贷款几千万,明天贷款一个亿,这钱到时候他要是还不了,谁还哩?

      刘志方说:这些贷款都在他自己的名下,是他拿自己的财产抵押,你怕个啥?

      裴德福说:刘书记,天要变,一顿饭;人要变,一闪念!到时候,他要说,我的贷款全用在了村里的发展上,村里得给我顶着!这理能够说得清吗?还有一点,刘书记,你可别忘了,裴寨村的老四门可不是好玩的,春亮这样弄,万一哪一天老四门的势力又起来了,这火可没人能灭了!

     刘志方笑笑说:老裴,你多虑了!裴寨村的情况,春亮也清楚!大家的眼光也在改变!再说了,这么大的债务,裴春亮他会那样做吗?即是他那样做,政府会同意吗?还有,凭裴春亮的能力,那企业能垮了吗?

     裴德福看看刘志方那双充满自信的目光,又想想自己的话,隐隐感到,自己也许真的有点杞人忧天了。于是就改变了话题。

     “刘书记,裴寨的商业街,咱拍拍良心说,五十米宽不宽?为啥自己说个钉就是个钉,自己说个铆就是个铆,自己说五十米,一米就不能少?裴德福朝刘志方翻一下眼皮儿说。

刘志方说:老裴,你们的这点争议,裴春亮也给我说过,他说这件事儿,惹得你心里不高兴。他也给你做过解释,你一直接受不了,他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裴德福说:他少在我面前耍两面派!

      刘志方说:老裴,要让我说,五十米不宽!我知道你心里在想啥!我再给你说,你想多了,春亮来到我这里,从来没有说过你什么,总是说你工作经验丰富,为人大度,非常支持他的工作,根本没有一点想取代你的意思!我想,为了裴寨村的未来,你千万不要说辞职!乡党委也不会同意你的请求!

     裴德福一听这话,反倒显得着急地说:刘书记,你也说五十米不宽,那说明我的观念真的落后了!水源上访的事儿,乡里给他揽着算了!我没有那能力,他的屁股我擦不干净!

 

二、别说了你冤枉死我了呀

      裴德福从乡里回到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边生气边回想着刘志方书记的话。开始的时候他想,刘志方书记处处袒护着裴春亮。后来想想刘志方书记的话也有道理!假如裴春亮把那么多的贷款转到村里,政府会同意吗?村民会同意吗?春亮会那样做吗?我这不是在无端地猜疑人家吗?难道说春亮是个啥品格,自己不清楚吗?难道大龙和水源他们的心思自己看不透吗?想着想着,他的思想上就转过了那个弯。

      “现在,春亮的压力这么大,想建这又想建那,他都是为了裴寨村的村民能有好日子过,这有啥不对呢?我做啥不能好好帮他一把呢?我开个党员会,把党员发动一下,让他们每个人捐点钱,虽说他们捐不了多少,但这是一种精神,是一种鼓舞,是一股力量!裴德福把身子坐直的时候,他就这样想。

     裴德福第二天上午,把全体党员带到了准备挖的水池现场。裴德福说:为了解决村民抗旱问题,春亮打算接住石门水库下来的南干渠,把水引过来,通过二级提灌,把水提到这山的顶上,在这里挖口水池,通过水池,让大家浇地。我反复想了这件事儿,目前,要想彻底解决抗旱问题,这是唯一的方案。要是能把这件事做成,不仅是咱们,张村乡的东半部,从此就再也不用担心老天爷不下雨了。预计工程下来,需要八九百万块钱。现在,裴春亮为了建水泥厂,顶了上亿元的贷款,这压力实在是太重了。关键时刻,我们全体党员必须表现出一种精神,有多大的力量,使出多大的力量!

     裴德福的话,一下子把大家的血说热了。

     裴德福见大家激动起来了,自己也很激动,他带头说:我捐两万元!

      裴龙翔也跟着说:我也捐两万元!

      裴全海说:我捐一万元!

      裴龙章说:今年,我儿媳妇在郑州做了手术,经济困难,我回家与儿子们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再借点钱,到时候,能捐多少就捐多少!

      裴龙德说:我也捐一万元!

     裴春亮当时没有在场,后来,他听说了这个场面后,激动地在党员会上说:同志们,春亮给大家鞠躬了!

     村民裴龙旺有台联合收割机,听说党员们都捐资挖水池,很受感动,主动提出:免费给村里困难户收割小麦……”

      裴春亮受到了如此巨大的鼓舞,那劲头就别说有多大了。

      然而,上天总是在你特别高兴的时候要绊你一下。

     这一天,裴春亮从天一亮就带着一帮人来到卧羊山和田水涧沟之间,他要正式开始二级提灌工程的现场勘探和设计。他山上沟下,不停地跑了一天,一直跑到满天挂满了水晶豆儿。

      考虑到整个工程技术性不是太强,裴春亮决定:工程设计不请专家。他说:一请专家,少说设计费又是几十万元,这点原理我懂,我们自己设计、自己施工!

      所以,这一天他实实在在是累得够戗。

      可这一天,对于张红梅来说,可以说是结婚后的十多年里,对裴春亮最气、最恨的一天。

     上午十点钟的时候,特快专递员小马把一封特快专递交到她手上,她放下拖把,顺便签收一下,放到了沙发上。拖完地后,她坐到沙发上休息。这时,她顺手将那个蓝色的特快专递拿起,看了看,觉得信封上的字写得挺秀气,不像是男人的笔迹。出于好奇她把信封撕开了。接下来,她就看到了倩的这封信:


春亮:

 

     你的来信,我随时都收到了。我觉得你是个大大的伪君子!你口口声声说,没有忘记我,这说明,我依然在你的心上占据着一定的位置。可你为什么不来看我?难道你真的忙得连一天空闲时间都抽不出来吗?难道你真的就被张红梅控制得那样严吗?你怕什么?我已经向你表白,我绝不与她争你!我已从心底承认我是个失败者!更可恼的是,你不但不来,还用所谓的道德来搪塞我。我问你,这样的大道理还用你给我讲吗?我再问你,什么叫不道德?我既没有侵犯你的家庭利益,也不损害你的个人利益,仅仅为了寻求个人情感上的一点满足,这也能算是不道德吗?

      裴春亮,我见过的大名人多了,他们没有一个人活得像你这样窝囊!

      如果你真的还没有忘记我,就诚实地接受我的批评!

      我依然朝朝暮暮地盼着你!

          想你的倩

          20088

      信上虽然没有写什么,但这也足以让张红梅醋意大发。她没有想到自己的丈夫竟然背着自己掩藏着一颗情感炸弹。她本来知道裴春亮今天特别忙,本想尽可能地克制着自己不发火。可她作了无数次努力实在做不到!她在沙发上愣愣地坐了二十多分钟后,就不自觉地拨通了裴春亮的手机。裴春亮问她有啥事,她想说:裴春亮,我想骂你!可话到了舌头尖上,她硬是没让吐出来。关键时刻,她倒来了一点理智。她想:如果我现在骂他,如果裴春亮失去理智与我对骂起来,那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她咬着牙命令自己冷静!再冷静!她说:有点事儿,等你回来后再说吧!裴春亮说:我正忙哩,不是啥要紧事儿,少打电话!裴春亮把电话挂断的那一阵子,张红梅的眼泪差一点掉下来。她想:你少给我装蒜!差一步你就上到了别的女人床上,这还不够要紧吗?整整一上午,张红梅的心里一直像有一根导火索燃着样急,做什么事儿,也做不到心上!眼前时有同学倩的影子在晃动。有时候还会幻化出裴春亮和倩拥抱接吻的影子。她知道同学倩比她会在男同学面前撒娇,还会写两行勾魂摄魄的破诗。因此,她眼前的同学倩,总是千娇百媚地变化着!中午,她试图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可一躺到床上,肚子里的火气便腾地冲了上来。裴春亮,原来你竟是这么一个人?原来你也是个伪君子?再过一会儿,她又想:春亮不是那号男人,春亮对我是一心一意的!总之,这一天,她的心里一直不平静。

      裴春亮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面对一场家庭审讯。

      裴春亮一躺到床上,就想睡。

      张红梅说:春亮,你先停会儿睡!

      裴春亮说:老婆,有啥话等我睡一觉再说好不好?

      张红梅说:我憋了一天了!

      裴春亮说:那你再憋俩小时!

      张红梅一下子急了,呼啦一下把被子掀到了一边!

      张红梅说:你怕了是吧?怕也不行!

      裴春亮说:老婆,我怕!我怕!

      裴春亮忍着脾气,又把被子拉到了身上。

     裴春亮突然没了睡意。他想:红梅今天是咋了?我拿出几千万元建新村,她也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呀!她到底是咋了?

      裴春亮说:老婆,你为啥生这么大的气?我哪一点得罪你了?

      张红梅开始剥茧抽丝般问道:春亮,你老实说,你在外边有没有相好的女人?

      裴春亮说:你开什么玩笑!

      张红梅说:你不承认是吧?裴春亮我告诉你!证据已经在我手上,你要是不老实交代,你的良心就让狗扒了!你把这个家折腾光了,我可以原谅你,因为财富我们可以再创造!你在感情上背叛了我,咱拼到黑河,我也跟你拼到底!

       裴春亮说:老婆,我向你保证,绝对没有背叛你!

       张红梅说:你不诚实!

      裴春亮说:我要背叛你,敢向你赌咒!

       张红梅说:赌什么咒?

       裴春亮说:赌什么咒都行!

       张红梅说:那你说,外边有没有女人想着你?爱着你?

       裴春亮说:那就很难说了!爱不爱是人家的事儿!

       张红梅说:有没有人给你写过求爱信?

      裴春亮听张红梅这样一说,联想刚才张红梅的那一番话,就知道他和倩的事儿露了馅儿。他一时紧张得不知道怎样说才好。

       裴春亮说:信是有人写过,但我没有理她!

       张红梅说:当真?

       裴春亮说:当真!

      张红梅气得用手指甲死命地朝裴春亮的胸脯上掐了一下说:你还是跟我说假话?

       裴春亮说:你真毒,我哪一点说假话了?

      张红梅啪的一声把那封特快专递给裴春亮甩到了面前。

      张红梅说:你好好看看吧!

      裴春亮拿起那封信,他只看了个开头,就感到没话可说了。

      裴春亮放下手里的信。

      张红梅流着眼泪说:裴春亮,你真狠心!

     裴春亮说:老婆,这件事儿我是不想惹你生气,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张红梅说:好呀,裴春亮!你不想惹我生气就不告诉我!你在外边干了对不起我的事儿,同样可以说是不想惹我生气,所以就不告诉我!

      裴春亮说:这是哪跟哪?老婆,你没有看看,是我不理她!

     张红梅说:你理不理她我哪知道?假如这是你们故意演双簧欺骗我,我该咋办?

      裴春亮说:老婆,别说了,你冤枉死我了呀!

 


                                                       张克鹏

作者简介:
 张克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任河南省新乡市艺术创作研究所副所长,创作长篇小说六部,纪实文学《裴春亮》一部,省级发表中、短篇小说多篇。长篇小说《吐玉滩》中国作协、河南作协开过研讨会讨会后,省台播出。长篇小说《热泪》,中国作家网连载。创作戏剧二部,其中,《王屋山的女人》获省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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