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克鹏||长篇小说《烈焰》连载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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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天宇走进崔晓刚办公室的时候,崔晓刚也是刚起床。见高天宇这么早来找他,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叔,这么早过来,有啥要紧事儿?”
高天宇说:“说要紧也不要紧,说不要紧,闹得我睡不着觉!”
崔晓刚递给他一支烟,然后两个人并排在沙发上坐下。崔晓刚打着火机,边给高天宇点烟边说道:“叔,啥事儿,说出来,我听听!”
高天宇说:“一肚子的事儿,在肚子里滚来滚去,也不知道头绪在哪里。”
崔晓刚说:“我不急,你慢慢想,想好了再说!”
高天宇说:“一下子也理不出个头绪,这样吧,我想到哪儿说哪儿好了!”
崔晓刚说:“行!闲聊!不讲什么逻辑!”
高天宇简单地想了一下说:“上次我写的退耕还林报告行不行?”
高天宇知道崔晓刚心里想的是啥。他觉得不能上去就说甜甜的事儿,更不能说他跟山根、山旺的事儿。这两件事儿,对于崔晓刚来说,都太敏感,说不好,都容易说出情绪!因为他知道崔晓刚现在对甜甜还存在不少误解。这种误解必须在心情平静的时候,慢慢地化解!再是崔晓刚现在虽心里极其讨厌山旺在村里霸权的事儿,但他不愿意跟山旺、山根他们对立起来,更不想在势力上跟他们争高低。
高天宇的这句话,真是问到了崔晓刚的心坎上。因为上次的可行性报告拿到市发改委,发改委主任看后只改了一个字。
崔晓刚笑得拢不住嘴,说:“呱呱叫,发改委主任看了,连竖大拇指,还对手下的人员说,你们天天写材料,写不好一个材料!看看这份材料写的,骨头是骨头,肉是肉!好好学学!”
崔晓刚说得绘声绘色!
高天宇说:“我也是比葫芦画瓢画出来的!立项了吗?”
崔晓刚说:“有你那恁棒的材料在那里顶着,能立不上项吗?”
高天宇说:“资金批下了吗?”
崔晓刚说:“到县财政局账上了!”
高天宇说:“还要过县财政局的账?”
崔晓刚说:“那当然!这是国家的钱,一分一厘都管着哩!”
高天宇说:“县财政局会不会截流?”
崔晓刚说:“这不会!专项资金,高压线!谁敢碰?”
高天宇说:“你说的那种杨树真的能三年成材吗?”
崔晓刚说:“那还有假?河北、山东、陕西好几个省的好几个大基地我都去看过!再说了,没有前例,国家的资金也拨不下来!”
高天宇说:“那树种真的那样耐旱吗?”
崔晓刚说:“叔,我向你保证,没有一句假话!”
高天宇说:“我现在看到你的景区挣钱,跟大风朝家里刮一样,真是眼气。三年后,这一岭树长上来,能收入多少钱?”
崔晓刚说:“少说上亿!”
高天宇说:“乖乖!你真有经济头脑!你今年到现在挣了多少钱?”
崔晓刚说:“今年挣得不多!二月二搞了个龙舟赛,挣了一千八百多万;“五一节”三天假期挣了一千万;国庆黄金周,挣了两千多万。平时每个月平均三百多万,加在一起,今年的收入八千多万元!”
高天宇一边听着崔晓刚算账,一边不停地咋舌!
高天宇说:“三年后,加上你景区所有的进项,你的年收入能不能上亿?”
崔晓刚说:“正常情况下,没有多大问题!”
高天宇说:“刚,说实话,叔不是不羡慕钱,叔很羡慕钱!尤其是你挣这钱,叔羡慕得不得了!”
崔晓刚说:“就目前来说,咱们这里还是边营业,边建设,边开发!等到所有的建设都收了工,咱们的纯收入,恐怕就不止这些了!”
高天宇说:“是!这账,叔会算!”
高天宇边说,边观察着崔晓刚的脸色变化。他想,该稍转移一下他的话题了!他低下头想了片刻,又抬起头说:“刚,今天,叔想跟你说点心思话,叔说错了,就当叔没说,你也别急!”
崔晓刚有了上次的教训,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叔,你大胆说吧!急啥哩?有啥可急的?”
高天宇说:“刚,玉娟一直不在家,家里没个女人,这家终究不像个家!你还是让让步,把玉娟接回来吧!”
崔晓刚说:“叔,如果是脾气性格不合,我可以让让步。问题是我们两个人现在已经从灵魂里产生了隔阂,这种隔阂决定了我们两个人永远走不到一起了!”
高天宇说:“两个人生活了十来年,蹭也蹭了,磨也磨过了,是豹是兔子,两个人都清清楚楚了。为了过日子,啥灵魂不灵魂的,没有恁严重!”
崔晓刚说:“叔,你不了解她!她现在只瞧着钱好!她的心里也只有她自己,为了一个私字,可以不择手段,可以什么都不顾。说实话,我做不到!也不忍心看着她那样做!我不敢说,我要一心一意为了一个公字,起码我有为大家创造幸福的理想和愿望!所以,我们走不到一起!老实说,让我退让,让我去牺牲我的理想,我实在做不到!她呢,做到这一点,比我更难!所以,我们只有分!”
高天宇想:“我也是探探他心里到底咋想的,现在我知道他们俩不可能走到一起了。走不到一起更好。”
高天宇说:“那你就趁人还年轻,跟她离了呀!这样吊着,俩人都难受!”
崔晓刚说:“我懒怠!耗着吧!”
高天宇说:“你得抓紧找个呀!”
崔晓刚说:“不急,随缘吧!”
高天宇说:“你是不是在等谁?”
崔晓刚顿了半天说:“不等谁!等谁哩?”
高天宇说:“我总觉得缘分跟机遇差不多。有时候是等来的,有时候是撞上的!等不来、撞不见的时候,就要去寻找,去创造,一味地等待,太被动,说不定缘分来了还会让溜走!”
崔晓刚点点头,表示赞同。
高天宇见崔晓刚对他的观点没有表示反对,心里就有了点数,可他依然没有开口说甜甜的事儿。高天宇想:“凭崔晓刚的那股聪明劲儿,他一定感觉到我接下来要跟他说甜甜的事儿,可我偏偏不说!”
高天宇说:“刚,叔今天是最沉重的一天,同时也是最轻松的一天。我所说的沉重,是我家祖坟那赔偿费,叔不打算要了!我下一步,把那几位老人搬迁一下,少说得花几万块钱。花钱还是其次,关键是叔这一次把人丢大了,叔让人家耍了!我所说的轻松,是从今往后,我把赔偿费的包袱放下了,我看清楚了他们,他们压根儿就没有打算给我,我也不要了!没有那几万块钱,我的时光照样过!不找他们要钱了,我也用不着顾这个人的面,瞧那个人的脸了,往后我想干啥就干啥,想去见谁就去见谁!”
崔晓刚说:“你把心上的沉重卸下,钱的事儿,需要多少,我出!你说丢人的事儿,咱不丢人!咱是遇上不讲良心和道德的人了,咱丢啥人?”
高天宇说:“晓刚,叔代表祖宗三代谢谢你!站在你说的这个立场上看这件事儿,叔也想开了!”
崔晓刚说:“叔,有啥话,你尽管说!咱爷儿俩,谁跟谁?”
高天宇说:“我觉得山旺、山根这俩人把咱巴掌村也祸害够了!”
崔晓刚说:“叔,别的话儿,我听!你说这话儿我不听!我相信,脚留下的是脚印,手留下的是手印!每个人走过的路,做过的事儿,历史都会记着,用不着咱去评说!”
高天宇说:“刚,历史会去评说,可等到历史去评说,就迟了呀!弄伤了巴掌村,老少爷们要受疼呀!”
崔晓刚说:“叔,咱村的事儿不好办!我建议你抓紧把家里的事儿料理一下,赶快回你的大上海!”
高天宇说:“刚,不瞒你说,叔过去也是这样想。这两次回来,看到山旺、山根做的那些事儿,叔太气愤了!叔要不把巴掌村的事儿捋直,叔就永远成咱巴掌村的罪人了!”
崔晓刚说:“看你说得玄乎的,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高天宇说:“有些话,叔没法跟你说!叔心里清楚!叔就是死,也得把他们碰翻!”
崔晓刚说:“叔,你今天的话,让我越听越糊涂!他们跟你有什么关系?”
高天宇说:“关系大着哩!叔没法跟你说!”
崔晓刚说:“叔,咱不说这些,你说我也不听!”
关于崔晓刚的态度,高天宇事先有过猜测,但他没有想到他对巴掌村的事儿,冷漠到了如此深的程度!
高天宇看一眼崔晓刚说:“叔见你一次不容易,叔想把肚子里想说的话全说出来,你别嫌叔唠叨!”
崔晓刚笑笑说:“叔,咱不说村里的事儿!”
高天宇说:“就要说!你爹是个好人!你爹他生生是让我和山旺气死了!孩,叔不是人,助纣为虐!你用刀把叔捅了吧!”
崔晓刚说:“你不要把我的心上底线碰断了好不好,他是我爹呀,你知道不知道?你们把他逼死了,我能不恨你们吗?我一直在克制着,你知道不知道?我一直在痛苦着,你知道不知道?我一直不想搭理你们,你知道不知道?”
高天宇点点头说:“孩,别说了!叔糊涂到家了!”
崔晓刚说:“你们一心为了自己,把良心糟蹋了!把公平和正义糟蹋了!我能放过你们吗?我不理你们,那是我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完全战胜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