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克鹏||长篇小说《烈焰》连载十九
高天宇从山旺的家里出来,已是将近夜里十二点钟。他习惯性地朝天上看了一眼,见天空洒满了亮晶晶,冷冰冰的水银豆儿。一股寒意穿到他的心里。大街上空无一人,唯见他来时遇见的那两只狗,正站在大街上肆无忌惮地交媾。高天宇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见两只狗在从从容容地做着它们之间的那种事儿。高天宇突然感到,狗对他投来的目光是充满仇恨的。高天宇看着它们那充满仇恨的目光,突然心生翻倍的仇恨!他想:“他妈的,连狗都敢用这样的目光看我!”为了消解肚子里的仇恨,他在路边摸了一个石块,狠狠地向它们掷去。两只狗叫着扯扯拉拉移动了丈把远,便又站在了那里,享受着它们独有的快乐与疼痛。高天宇没有再理会它们。高天宇想:“动物也知道把这样的行为,放到晚上做!”
高天宇回到家里,心里还是对赔偿的事儿没个底儿。他有点孤独感,有点思念自己的亲人,尤其思念自己可爱的小孙子——依依。想到自己为了这么一件事儿,在家里窝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又看不到事情的结尾,胸中顿时塞满了惆怅。但是,思念归思念,惆怅归惆怅,事情进行到这里,自己就像是用辘轳搅水一样,眼看快把一桶水搅到井的半腰上了,一松手,等于前功尽弃!他没有想到家里的事情会弄到这么棘手的境地。对于山旺这个人,他现在真有点琢磨不透,不知道是感情淡化了,还是意志中少了刚性。总之,感觉他就像一个冷热于一身的球,转过这一面是热的,转过那一面是冷的。
他不知道山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他觉得凭他对山旺的那份贡献和那份感情,山旺绝不该以这样的态度对待他。他弄不清楚是村主任,这个位置改变了山旺,还是金钱改变了山旺,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掏空了所有印象,分析来,分析去,找不到他希望找到的原因。他虽不敢确定现在的山旺和他印象中的那个山旺有了质的区别,但直觉告诉他,现在的山旺和他印象中的那个山旺,已经有了不小的距离!想到这里,高天宇的情绪便自然地顺着猜测的方向而去,他越猜测越感到了这里边的阴森与可怕,他隐约感到山旺和山根,为了钱,为了自己的利益联起手在玩他。赔偿费仅是他们拴在绳头的一个诱饵,虚假的感情是一条紧系诱饵的绳子,而这条绳子的另一端,表面上看是攥在山根的手里,实际是攥在山旺的手里。他真的想不明白山旺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态度对待他,更无法预料山旺的这种态度对他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甚至想到了山旺会不会是冲着他手里的那张承诺书来的。他知道他手里的那张承诺书写满了山旺的耻辱和龌龊。高天宇越想越多,越想越窘,越想越相信了自己对山旺的那种感觉,越想越感到自己在巴掌村的处境越来越被动。他感到目前巴掌村眼睛明亮的人,都开始用异样的目光看他!想到这里,他突然感到他在巴掌村的生存空间狭窄得要命!甚至他想到了他需要立刻逃出去!于是,他想到了甜甜,想到了甜甜和山旺之间的关系,想到了甜甜为什么要到名人小区居住!他用自己的心情比甜甜的心情,他觉得当时的甜甜,心里边是痛苦的!并不像社会上流传的那样——甜甜跟了山旺是为了享福!现在,他特别想知道甜甜到底是被强迫的还是自愿的!他觉得在这件事儿上,需要见一个分晓!需要知道一个真实的答案,绝不能轻信社会上的传言。他拿起手机想给甜甜打电话,可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十分,他觉得太晚了。接下来,他又想到他究竟应该不应该去修复甜甜和崔晓刚之间的那座情感桥梁?他知道假如甜甜真的选择离开山旺,这种选择是正确的,他应该支持甜甜!可是……现在……假如赔偿费真的要不成个什么样了,他真应该帮帮他们。且不说甜甜,单看在留根和他的那份感情上,他也应该帮助甜甜离开山旺那个魔鬼!同时,就崔晓刚目前所表现出的人格,他也应该支持崔晓刚。他知道甜甜是一个好孩子,也知道玉娟在城里有了新的男人,玉娟和崔晓刚眼下这种关系,也仅是形式上连着。假如崔晓刚重新接纳了甜甜,她不仅能给崔晓刚带来生活上的幸福,更能成为他事业上一个最佳伴侣。这几天,他的心里除了让赔偿费这件事儿撕拽着,这一件事儿把他的心撕拽得也不轻。他曾想,如果甜甜是自己的亲闺女,自己还会因为赔偿费的事儿对此置之不理吗?可他又想到,甜甜毕竟不是自己的亲闺女,假如是自己的亲闺女,当时她决定和山旺走到一起的时候,会不给自己打一声招呼吗?总之,他一会儿这样想想,一会儿又那样想想。
…………
这一天,高天宇正低着头在巴掌村的大街上走过。猛一抬头,见高怀走到了他的面前。高怀笑着对他说道:“天宇哥,是不是又到了村委换届的时候你来了?”
高天宇看了高怀一眼,见他的表情和目光都是正常的,他断定他的精神现在也是正常的。
高天宇看他一眼说:“我是有事回来了!”
高怀说:“别掩盖了,多大个事儿,回来快几月了!各为其主,不为过!不过这一次不比上一次,这一次,大家都清楚他是个啥人了,想把大家再盖到井里,你得多动动心思了!”
高天宇听了这话,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若不是在大街上,他真想揪住高怀,痛快地揍他一顿。当他强压住肚子里的怒火,想给高怀解释的时候,高怀已经走远了。
高天宇只好站在那里,无奈地说道:“净胡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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