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克鹏||长篇小说《烈焰》连载十七
山旺吃过早饭，先是坐在沙发上癔症了一会儿，接下来便把昨天从办公室拿回来的报纸翻了翻。他翻看报纸也就是翻看一下文章的大标题，哪些新闻，电视里播过了，他便一晃而过。这是他多少年来养成的习惯。用他自己的话说，作为一位村干部，要知道国家的形势朝哪一个方向发展，不能掉队了自己还不知道！他在翻看报纸的同时，大脑里还想着村里边的事儿。昨天下午，他绕着老虎岭那个大坑转了一下午。这一转一看，让他禁不住心惊肉跳起来。他没有想到山根竟然疯狂到了这种地步。一座几百亩大的山岭，竟然让他挖下了二十几米深。他想：“奶奶的，平时山根把钱给自己的卡上一打，只顾偷着乐，只学着睁只眼闭只眼，真没有想到他竟然挖了个天样大的坑。这山根的胆子也真够大的。他真是没能耐把太阳摘下来，若能，他真敢！”他再仔细一想，山根的这泡屎，算是给他屙到了头上！若没有个说法，将来对上对下还真不好交代。
昨天晚上，山旺因为这件事儿，思考了大半夜。想东想西，最后终于想出了一条他认为是唯一的出路。
山旺将那些报纸一张一张翻过后，又一张一张地叠起来，码得整整齐齐，放那里。他希望做一个自己很注重学习的样子。接下来，他抽完剩下的半支烟，拿起手机，摁了一串号码。拨通后，只说了三个字：“来我家！”然后，把手机朝边上一撂，搓了两下手，把双手放在后脑勺的后边，倚在了沙发上。
山旺是在考虑实现他的第二步战略。第一步战略就是挖掉老虎岭。按照风水先生的说法，挖掉了老虎岭，巴掌村再也不会发生大的争斗，这样，他的心里就太平了许多。不过风水先生又说了，单挖掉老虎岭还不够，挖掉老虎岭对巩固他的地位没有太大的帮助。要想使自己的权力长久巩固发展，必须在现村委会那地方，模仿着天安门城楼的样子，建起一座天安门城楼。规模无须像天安门城楼那样大，那样雄伟壮观，但至少要有天安门城楼的三分之二大。不然，起不到镇妖降怪的效果。只要能把天安门城楼建起来，巴掌村就会永久地，风平浪静地在他的统治下继续，他就有可能把他的“土皇帝”梦做到死！可山旺又顾虑，要真在这里建一座天安门城楼，村民们会怎样看他？上级政府会怎样看他？新闻媒体会怎样看他？说不定那样做，非但政权巩固不了，相反还会丢失得更快。对于风水先生的话，绝不能百分之百地听信。风水先生见山旺做不出果断的决定，就断言说：“你不按照我说的做，你这村主任长则两年，短则半年，不信你试试！”事怕应验，风水先生的话说罢不到两个月，村里就发生了高天宇来讨祖坟赔偿费的事儿，闹得风一阵、雨一阵，加上水渠倒塌事件……山旺想：“这高天宇是什么人，他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是一个得住一根鸡毛就能做成一把扇子的人，这样的人，能掀起多大的浪，谁也不清楚。”后来，还是风水先生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他建老年公寓。风水先生说：“现在全社会提倡养老敬老，你可以以建老年公寓的名义，把天安门城楼建起来！对上，不要说你让老人们住天安门城楼，你就是让他们住金銮殿，住天堂，上边也不会有人反对！对下，谁的爹娘住进天安门城楼他不高兴？不自豪？不拥护你？”
山旺觉得风水先生说的话有道理。
山根估计山旺找他还是商量高天宇赔偿费的事儿。他压根儿就没有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压根儿就想好好磨制一下高天宇，让他今后在巴掌村永远不敢刺棱。于是，过了老半天，他才一摇一晃地来到了山旺的家里。
山旺早已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心想：“我叫你，你半天不到。你现在有俩臭钱，也敢跟我装起大尾巴狼了？”
没等山根在沙发上坐稳，山旺就绷着脸说：“昨天下午，我到老虎岭那地方看了看，你的胆子也真够大的！我让你把老虎岭往下少挖挖，没有想到你挖那样大个坑！这一回，你可给我捅了个大窟窿！”
山根说：“啥大窟窿？该赔的咱们都赔了！没有赔的，都是有原因的！哥，你放心，就咱村那几个泥鳅，他们翻不起个浪！”
山旺说：“甭觉得有俩钱，就成精了！我跟你说，高天宇可不是一般人！”
山根说：“哥，别搭理他！抠屁眼儿嗍指头的人，我一个小拇指头，能压得他连气都喘不过来！”
山旺说：“你也是仰八脚儿吃炒面——傻喷！你以为现在还是前几年，手里有俩钱，啥事儿送送都能摆平？你平时看不看焦点访谈？多少比你厉害一百倍的人都让扳倒了，你算个啥？我算个啥？庞市长算个啥？我给你说，就你挖那坑，要是有一天焦点访谈一曝光，判咱俩三年五载一点不多！到时候，乡里给你裹不住，县里给你裹不住，弄到庞市长那里，你照样倒霉！”
山根一听这话，心上略犯毛。他虽平时不太关心政治，但焦点访谈节目，他是必看的。
山旺说：“你不要想着靠这个靠着那个，你一出事儿，谁也靠不住！到时候，你哭黄天不落泪！”
山根说：“这坑是不小。挖的时候只管挖，没有朝这上边想！哥，你的办法多，你想想咱咋办吧！”
山根故意突出了一个“咱”字。
山旺看了他一眼，以示你这是什么意思。
山旺见他的话在山根这里起了作用，就进一步说道：“咱村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是暗流涌动。加上最近这一串扯淡事儿，这可都是导火索，不定哪一天就引爆了！”
山根说：“高天宇那事儿，若不是他瞎胡闹，赔他俩钱，啥事儿也没有！可他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对于这样的人，绝不能轻饶他！今天出一个高天宇，不把牙给他拔了，明天就会出第二个！今天敢扇我，明天就敢扇你！水渠倒塌，这事儿跟咱挖土没有多大关系！当时，我也考虑到了水渠的安全问题，专门留了几米远哩！”
山旺说：“别狡辩了，要没有关系，就邪门了！你再去瞧瞧，那水渠下边裂的缝儿能伸进胳膊了！叫我说，水渠的事儿你主动点，拿出十万块钱，让村里把水渠修修，我让县里的记者给你写篇文章，把脸上给你抹抹！”
山根说：“这办法不是不中，只是这样一做，有脑子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我不打自招了！”
山旺说：“自招就自招吧！总比上边逼着罚你强！”
山根没有再说什么，山旺知道山根同意了。
屋子里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山旺看一眼山根，说：“这窟窿实在是太大了，咱们得赶快想办法填！”
山根说：“咋填哩？那么大一个坑儿在那里摆着，盖也盖不住！只好是哪里出了问题，咱就用钱在哪里糊了！”
山旺说：“你有多少钱，能糊住那样大的窟窿？我跟你说，这件事儿一旦裂开个口，比山上的洪水下来还厉害，到时候，不要说你捂不住，你挡都挡不了。今天政府来罚，明天记者来曝光。大政府，小政府，真记者，假记者……我看你咋办！”
山根说：“不行到时候我用一帮打手，谁来，我打谁！我在幕后，打了谁，我去摆平！哪个不怕死，哪个吃住棍敲的，让他来！看看我的钱能不能把他们打倒！”
山旺说：“瞎想！你不想混了？你那一套，对付一般农民差不多，对付国家人员，门都没有！”
山根说：“照你这样说，我还有啥办法？”
山旺说：“办法是有，就看你愿不愿意照我说的去做！”
山根说：“只要不是让我当下去杀人放火，都听你的！”
山旺说：“从明天开始，你改挖坑为填坑！”
山根看了山旺一眼，半天没有说话。心想：“你说这话，是把我当傻子瞧了吧？那样大一个坑，我后半辈子也填不起来。再说了，那都是填钱呀！”
山根嘟哝着说：“那代价也太大了吧？”
山旺说：“我让你填坑，不是让你把坑填平，是让你把坑治好！不是让你填钱，是让你赚钱！”
山根说：“哥，你不是开玩笑吧？”
山旺说：“啥时候了，我还敢跟你开玩笑？”
接下来，山旺就把他的复耕计划跟山根说了。
山根听罢想了想说：“是个好主意。我听说，现在土地减少得厉害，国家对复耕可重视了，只是手续办起来很难！”
山旺说：“难啥哩？活人还能让尿憋死？现在，只要有钱，替你死的人都有，办个手续算个啥？用你的名顶着，上边的关系我来找。弄成后，办手续的人占四个，你占六个。我把话说前边，你可不能全靠糊弄！杀不了鸡至少也得拔下一片毛！”
山根说：“你放心哥！你那里咋办哩？”
山旺说：“我这里别考虑！剩下的钱，盖座老年公寓，这样上边也遮住了，下边也顾严了！”
山根说：“你那里不考虑可不行！少说也得给你个跑腿磨嘴轿车烧油钱！”
山旺说：“你要真过意不去，到时候，你瞧着办好了！”
接下来山旺又认真地给山根讲了一番做人的道理，把山根讲得晕乎乎的。中午，山旺又让爱人弄了俩菜，山旺拿出自己最爱喝的小糊涂仙洒，两个人喝得都上了头……
作者简介：张克鹏，河南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书画院特聘书法家。创作长篇小说六部、纪实文学《裴春亮》一部、省级发表中、短篇小说多篇。长篇小说《吐玉滩》，中国作协、河南作协开过研讨会后，由省台播出。长篇小说《热泪》，在中国作家网连载。创作戏剧二部，其中《王屋山的女人》获省一等奖。广播连续剧二部，均获省二等奖。书法论文见《中国书法报》《中国艺术报》《书法导报》《书法报》，书法作品发表于中国书协会的《瀚墨春秋》《文艺报》《艺术中国》（名家栏目8个页码）《美与时代》（书坛名家栏目5个页码）等一百多家。在《作家》微刊，《作家地带》《作家故事》《江西作家文坛》等十几个微信平台上发表作品。现任新乡市艺术创作研究所副所长，省四个一批人才，副研究馆员，省签约作家。
,友情链接
